明染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:“滚。”只得睁开眼来,阿宴顿时喜极而泣:“醒了醒了,我家少爷醒了,谢天谢地谢佛祖菩萨保佑!”
钟栩闻言甩开左文徽的手臂,脸色苍白地冲过去,将阿宴两人推开,一把抱住明染,哆哆嗦嗦地:“小染你有什么想不开就说嘛,怎么能这样吓小舅?你这会儿怎么样?”
明染气息奄奄地安慰他:“我不妨事,就是刚才一时激愤,这心里一糊涂就……不过小舅,我……我……”他握着钟栩的手:“对不起,小舅我吓着你了,还耽误了你唱戏。可是你说,人活着怎么这么难呢!”
甥舅二人执手相看泪眼,竟无语凝噎。国主恰带着太医走近,也觉得稍稍有些尴尬,让太医给他诊了脉,报了平安:“人是不妨事了,只是既然经了水,得提防着回头起热,还得静养一阵子。”
国主瘫着脸不言语。明染靠在钟栩怀中,乌发湿漉漉的衬着惨白的脸色,脸上还有四道刺眼的血印子,微声道:“陛下,都是臣弟的过错,害得陛下一场戏也没看完,实在扫兴。陛下回宫也千万别和太后她老人家提起此事,省得她挂念。”
他瞧来娇弱万分也可怜无比,国主咂咂嘴,无可奈何看着他,半晌方道:“也怪不得你。你这便静养吧,余下的事情回头再说。”
一群人就这般不欢而散,余下雍江侯府的人收拾残局。有那想留下的都被左文徽劝走了,连钟栩都被他连拉带扯地劝走,府中终于清静下来。
明染被送回自己卧室中,沐浴后又裹了一件藕色素缎睡袍。他折腾了一天,又是行加冠礼又是伺候唱戏又是投湖寻死的,也的确有些疲惫,在床上躺安稳了,方道:“我是得静养几天。”挥挥手让伺候的人都出去,虞劲烽却是装做不懂他的意思,不单厚着脸皮跟了来,还踅摸着在床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。
明灼华自从上次夜探客房事件之后,对虞劲烽就有些无法言述的不满,此时连声催促:“少爷让我们都出去!”
虞劲烽道:“明明是让你出去。我作为门生,侍奉我座主大人再合适不过,我就要留下来。”
明灼华:“呸!”看明染无甚反应,只得和覆珠等人自行出去。
虞劲烽将明染脸上伤势端详了半晌,十分忧愁:“这脸上的伤可怎么办?我听说你们皇宫里都有去疤痕的秘制药,不知能否讨来一些用用,不然以后破相了多难看。”
明染道:“难看就难看呗。也不用去讨,纵然今天大姨母没来看戏,不出明日清晨,此事必然会传到她耳中,自会让人送药来。”
虞劲烽叹道:“真是不来云京不开眼,竟不知你朝公主如此剽悍,她不是嫁了人吗?就不怕她亲老公揍她?”
明染道:“没见识,你见哪个驸马敢揍公主的?我若是做了驸马,我也不敢揍她,捅那马蜂窝做什么。”
虞劲烽笑道:“我怎么觉得你根本就瞧不上人家,看把公主给幽怨的,还说什么做驸马!我这会儿就想的是,她这般剽悍,她老公敢不敢睡她,会不会一上床就被吓软了?”
明染道:“想太多,不过我朝公主似乎都子嗣不盛,也许真的与此有关。”
虞劲烽等他接着说,他却又不言语了,半闭着眼似乎要睡去的模样。虞劲烽沉吟片刻,凑得又近了些,低声笑道:“座主大人,今日你跳湖寻死的时候,我听到他们在悄悄议论,说你每次见到公主都要去跳湖寻死,是这样吗?我看今天公主对你,好似又恨又爱的样子,你们俩从前……从前怎么样?”
明染嗯哼一声:“作为门生怎可随便打听座主的事情,无礼。况且那一番爱恨纠葛,让座主如何说得出口?”
虞劲烽道:“说说呗,您学生想听,简直想听极了。”殷勤捧来一杯茶水,见明染依旧不理他,就试探着抓住了他搁在床沿的一只手,摇晃几下:“说说吧,给学生开开眼界。我猜……一定是公主缠上了你,缠着不放,你却瞧不上她,对吧?其实今儿我看公主生得不错,你为何看不上人家?”
明染道:“小时候太丑了,丑得天怒人怨的,简直令人万念俱灰。其实我真不挑剔,可是……太丑了。”他看不讲是真不行了,只得打叠精神,从头道来。
那是四年前的春天,杏花吹满头的时节,紫陌红尘之中,来回青帘油壁,四处宝马金鞍。明染正十五六岁好动的年纪,也混在人群中出去踏了个青,结果不知何时,竟然被安秀公主给看到了。
朱鸾国的民风一向开放,公主在皇帝和太妃的宠爱下,更是胆大包天。看上了就是看上了,她托人递了信笺来,写了一首情意绵绵的诗。明染近两年没见过安秀,但想起来她小时候黄毛稀疏的寒碜模样,长得还不如自己的大丫鬟们水灵,于是装死没有回应。公主又托生母庄太妃去钟太后那里求恩典,太后却十分看不上这一对老小狐狸精,直说明染命里不宜早娶,不能耽搁了公主。
结果后来就出了事,三皇子的满月宴上,他酒中不知被混了什么东西,竟落得醉卧绮罗之中。所幸他练武之人,总是存着提防之心,待惊觉自己不对劲儿,第一反应是抢过壁上悬挂的镇殿宝剑,一剑把凑上来准备服侍他的两个宫女剁成了四截。尔后奔出殿门,纵身扎入殿外荷花池中,待被闻讯赶来的左文徽着人捞起来,明染依旧浑身火烫神志不清。
左文徽架着他往回走的时候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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