君文衍的话音未落,在座的君家族人已经纷纷起身道贺。君嘉树先是一愣,瞪大了眼睛诧异地看着自己的父亲,半天才回过神来,起身笑着回礼,又冲何晏之抱拳道:“恩公,以后可要叫你姐夫了啊。”
屋内登时是一片喜气洋洋,也有人向何晏之道喜,无不称“千里姻缘一线牵”。何晏之被众人团团围住劝酒,他伤重才初愈,心气不足,只觉得脑仁一阵阵抽痛,心中又是烦躁又是恼怒,胸中翻江倒海地泛起腥甜味,仿佛要呕出一口血来。
眼前的一切显然是预先已经安排下的,何晏之深悔自己一时心软来赴宴,如今却是被引入彀中,脱身不得了。他强忍着心头愤怒,抱腕当胸,向君文衍深深作了一揖,勉强微笑道:“多谢伯父厚爱。”
有人在旁插嘴道:“既然已经是门前的娇客,怎生的还唤伯父,当改称岳父便是。”众人无不欢笑拊掌,何晏之并不理会,只是继续道:“在下虽未娶亲,但早已有心爱之人,此生绝不会另娶他人,还请伯父海涵。”
此言一出,屋内霎时安静了下来。君文衍的脸色顿时变了,众人无不愕然,唯有端着酒盏面面相觑,气氛极为尴尬。
君文衍久久不语,只是抿唇看着何晏之,终于缓声道:“锦州地处北疆,临接渤海,乃历朝历代关塞重镇。我君家虽非世家,但自从当年渤海一役、收复燕云十六州后,便随屯兵举家北迁至此,苦心经营二十余年,如今在锦州一带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家族,富甲一方纵然谈不上,但家资亦谓颇丰。自古以来,婚姻之事乃是合两姓之好,兴家族宗嗣,故而才有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。老夫十分看重杨恩公,已为小女备下十里红妆、良田数顷,另有雁蒙山的两处庄园也算作她的嫁妆。”他又道,“如今边疆不靖,事局纷杂,渤海诸部又有再起之势,只怕哪一日会突生变故。老夫亦有心将族中产业陆续迁回中原,乃是真心实意愿与杨恩公结为秦晋之好,还请恩公三思。”
何晏之依然躬身道:“伯父的深情厚意,在下深感五内。然而我已心有所属,大丈夫重诺轻生,今生今世,绝不会背弃当日之誓。”他想起玉山脚下的旧事,心绪翻腾,神情不觉怅惘,不由地垂眸低声道,“此情不渝,不离不弃。”
君文衍一愣,道:“真想不到杨恩公倒是一个情种。”他微微沉吟,“恩公不忘旧爱,实在叫人敬佩。不过大丈夫三妻四妾,亦是寻常之事,与小女结亲并不妨碍恩公另娶心爱之人哪。况且恩公尚未婚配,便是一口气娶下几房妻室,也是无妨。”他环顾了一下在座的众人,又笑道,“常言道,二子双妻富贵全,此乃人间美谈,可见恩公亦是有福之人哪!”
何晏之却正色道:“伯父此言差矣。在下看来,能与心爱之人两情相悦、长相厮守才是人间至美,虽富贵荣华亦不能及也。”
君嘉树听了颇有几分动容,起身对君文衍道:“爹,恩公说得也极有道理。婚姻乃是两厢情愿的事,强扭的瓜不甜。依孩儿看来,还是算了吧。”
君文衍瞪了儿子一眼,低声呵斥道:“小子,你懂甚么!”他转而冲何晏之勉强笑了笑,又道,“杨恩公重情重义,看来是小女无福了。”他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,稍稍顿了顿,终于咬牙道,“既然杨恩公执意不肯另娶妻室,老夫便将小女许给恩公为妾,至于妆奁陪嫁,一分也不会少。”他深深看了何晏之一眼,“老夫这番真情实意,还望恩公莫要辜负。”言毕,也不等何晏之回话,起身举起手中的酒盏,一饮而尽,又对在座的众族人道,“此事便这样定下了。杨恩公于我君家有大恩,小女出阁之日,还劳烦大家到场祝贺。”
何晏之大骇,大声道了句“且慢”。他神情颇为严肃地看着君文衍,正色道:“见义勇为拔刀相助乃是吾辈分内之事,然而挟恩图报却非君子所为。在下虽出身氓隶之徒,亦知有所为、有所不为。伯父几次三番要将君小姐许配在下,然而无论是为妻为妾,恕在下都不能从命。至于原因,在下已经说得很清楚了,今生今世,我钟情之人只有一人,绝不会移情别恋。”他一字一顿地说道,“一生一世一双人,还望伯父不要再强人所难。”
君文衍狠狠一拍桌案,勃然道:“老夫将你奉为座上宾,好言好语,诚心结亲。谁知,你竟这样不识好歹!”他点手指着何晏之,怒目道,“你与娉婷相处整整一夜,那日在官道之上,众目睽睽之下,你二人又双手相携,锦州城内人尽皆知。娉婷的名节已毁,我君家颜面扫地,你如今却想事了拂衣而去么?可恼,实在是可恼!”
何晏之瞠目结舌,未曾想对方居然这样难缠,他的脑袋里嗡嗡作响,当日伤重,哪里还记得官道上是否与君家的小姐拉拉扯扯,心中又是悔,又是恼,唯有作揖道:“如果在下冒犯了君小姐,在下愿意赔罪,但是事出有因,况且当夜除了君小姐,还有君公子在场。”他的目光落到君嘉树的身上,“在下对君小姐绝无任何逾矩之事,君公子可以为证。而在下当夜亲眼所见,君小姐并未受辱,何来名节受损之说?流言止于智者,那些无稽之谈,伯父又何须理会?”
君嘉树拉住父亲的衣袖,颔首道:“爹,恩公说的不错……”
君文衍却一把甩开儿子的手,面沉似水,拂袖而去。一场筵席不欢而散,众人纷纷离席。君嘉树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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