拂晓,剑州城一片静谧,城外低矮和缓的丘陵悄无声息,当城门吱吱呀呀打开,数骑奔驰而出,夜幕的根脚开始如海水般褪去,甲士潮水般缓缓出现在丘陵上,旌旗在灰蓝的天际下像是在无声诉说着什么。『≤,x.
风拂草木,云聚云舒。
甲士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,如同敲打在人心口上的鼓点,铁甲环佩交响,战车巨大的车轮碾压着碎石,急促的马蹄忽驰而过,百音汇聚如同万流入海,因为包容了太多声音,波澜宽广的汪洋才显得平静无波。
红日爬上东边最远处的那座山,霞光万丈,照耀漫山遍野的甲士,肃然严整的军阵与丘陵合为一体,仿佛他们从亘古就伫立在彼处。丘陵下的缓地上,背负令旗的骑兵纵马呼啸,往来不定。在晨光最灿烂的山头,耸立着一杆最大气的黄色旗帜,旗面上偌大的“唐”字光鲜夺目,威严雄壮。
天色大明,晨光大盛,北山下的军营中,数十骑踏尘而出,黑色披风卷动如浪,一路奔上最高的山头。为首的骑士内甲外袍,长槊骏马,兜鍪里露出的一双眼睛,如鹰似虎,他出现在群山之巅,视线里映出剑州城的时候,猛拉缰绳。
战马嘶鸣,人立而起,不可一世。群山、古城、千军万马,是一卷壮丽厚重的江山图,骑士如同挥毫洒墨的人,凭空入了画卷中。
他停下的时候,身后的数十骑,同样立住战马,规整有序的动作,力道雄浑,犹如铁铸一般。他抬起手臂,身后立即现出三面大旗,迎风招展,耸立在那面“李”字大旗旁。
“秦”字王旗。
“天下兵马大元帅李”字官旗。
“两川四面行营都统李”字帅旗。
号角声呜咽而起,响彻山川。
十万甲士卫四野,盘龙王袍立中央。甲胄加身的李从璟,面容隐藏在兜鍪下,他放眼前望,河桥、城池、后山尽在眼底,严阵以待的两川精兵,不时反射阳光的甲兵,让人眼花缭乱,又平添几分肃杀与豪气。
须臾,传令兵从四面八方纵马赶来,落马后纵步疾奔,上了山头,在李从璟身后禀报各部准备情况。
“报!大帅,横冲军都指挥使高将军禀,横冲军就位!”
“龙骧军都指挥使皇甫将军禀,龙骧军就位!”
“虎卫军就位!”
“百战军就位!”
“飞云军就位!”
“静难军就位!”
“保义军就位!”
“护**就位!”
阳光更耀眼了些,李从璟再度抬起手,“令,护**击河桥,保义军击后山!”
“得令!”旗使领命而去。
李从璟望了一眼天色,秋高气爽,他眼神沉静,“鼓!”
在他所立马的山头前,早有百鼓待命,随其一声令下,**上身的雄壮鼓手,挥动鼓槌,重重砸在鼓面上。
令旗舞,战鼓起,甲士动。
李从璟翻身下马,带着一干幕僚,走进山头上搭建的指挥棚里。
身后,军阵涌下山坡,大战始。
.......
护**攻打河桥。
所谓河桥,顾名思义,通过河流的唯一通道。剑州城外的这条河流不小,故而想要填平河流很难,所以争夺河桥,便成了一种必要的战斗方式。又因其为险阻,河桥不会太大,不利于大军展开,故而战斗绝不轻松。
名义上,护**以石重贵为主将,实际上,石重贵在冲阵前,将被杖责了三十、削职降为走卒的石敬瑭带在身边,虽说如今石敬瑭看似没了官职,石重贵不可能真把他当作走卒用,凡事仍旧向他请示。
临战前,石敬瑭对石重贵道:“河桥险阻,蜀兵陈兵在岸,我若要突破河桥,冲击其军阵,必须要用雷霆之法,故而前锋必用马军。以马军为锋头,突破河桥,扰乱敌阵,而后步卒精锐跟进,才有望打断敌军阵型,进而将其击溃!”
石重贵在演武院修习两载,毕业后便就在石敬瑭身边听用,或许还不能称为沙场宿将,然而对军事却都了如指掌,他自然也晓得这是最为合适的战法,当下就道:“如此,当拣选三百精锐马军与三百精锐步卒,以为破阵锋矢,儿率马军在前,父帅领步卒在后,待儿突破河桥,乱了蜀兵军阵,父帅看准时机,挥师跟进,必能击破敌阵!”
石敬瑭断然摇头,“而今你为主将,父为走卒,焉有主将冲锋在前,而走卒在后观望的道理?”无论如何,不同意石重贵的建议。
被李从璟杖责三十,石敬瑭受伤颇重,直到今日,行动都不利索,然而此时战事将起,石敬瑭憋了一股狠劲,一定要突破敌阵。他知晓李从璟有杀他之心,若是此战再无功劳,事后即便是有李嗣源庇护,恐怕他也将再难有翻身的时候,是以,虽然对李从璟怨恨极重,他也不得不卯足了劲,去搏这一把。
况且,石敬瑭已经知晓,当日破他万余先锋大军的蜀兵,实则只有千余人,虽说石敬瑭并不懊悔,他自认为当时他的决策是明智的,在那种情况下,谁敢保证敌方不是千军万马?但若说他心中没有芥蒂,却又绝不可能!
他向来自视甚高,领万军,而被千人击败,不能容忍,是以今日,他也要一雪前耻。否则,有这份耻辱在,日后谁人还甘愿在他麾下效力?怕是天下人都会嘲笑他。
石重贵见石敬瑭意态坚决,阻拦不住,万分焦急,痛哭流涕:“父为百金之躯,而今又重伤在身,儿若让父帅冲锋在前,实在凶险难料,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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